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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六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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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六七

白敏中發現她其實是個幽魂之後,隨即屏住了呼吸,希望她不要盯上自己。這時身旁的侍女已是催促道:“白賬房,午宴時辰到了,郡主還在候著呢。”

白敏中輕應了一聲,隨同侍女走了進去。這會兒,小廳內分桌已上了酒菜,長平坐在主位上,底下幾位官家千金也是都已落座,一雙雙目光落在了剛剛進廳的白敏中身上。

白敏中在空位上坐下,幾位官家千金神色各異,唯獨長平郡主此時淡笑著開口:“聽聞白賬房昨日在府裏摔了,恰逢今日府上來了幾位名廚,故而特意設宴聊表歉意。”

好一個此地無銀三百兩。白敏中只起身彎腰向長平道了謝,待她說了請坐後,這才重新落座。

其他分桌的幾位千金均面面相覷,對上白敏中的目光一個個都欲言又止的樣子。白敏中此時的目光落在她們眼中,似乎是什麽不可測的深淵一般,看著很是駭人。

每個人心底裏都有秘密,都有不可告人的部分。若坐在對面的人很可能有洞悉人心的本事,抑或坐在對面的甚至不是人而是妖怪之流,那這頓飯,吃得可真夠讓人忐忑。

長平倒是一臉平靜,這會兒居然還能坦蕩蕩地望著白敏中,虛與委蛇道:“白賬房不必客氣,有什麽想吃的,讓廚工先做也是無妨的。”

白敏中恰要回謝,這會兒卻見方才那名白衣女子穿過小廳的門,走了進來。

白衣女子走到白敏中桌前時,偏過頭看了她一眼,面色寡淡,眼神也是有些漠然。這似乎是一個信號,仿佛是告訴白敏中“不要以為裝作看不見真的就沒有看見”,然她眼下的目標卻並不是白敏中,而是坐在主位上的那個人。

白敏中眼睜睜看著白衣女子走到長平面前,看了長平一會兒,這才走到其身側,轉過身來,又看了一眼白敏中。

白敏中被她這一眼看得脊背都發涼。這白衣女子雖是怨靈,但好似也沒有那麽惡,只是……看起來真的好冷。

然她方才這一系列動作,也令白敏中不由揣測。這位白衣女子,想來是與長平有什麽瓜葛罷?她方才漠然的目光裏分明有哀怨流動。

被長平害死的麽?她既然能看到自己,為何不說話?

白衣女子走到白敏中面前,指了指其中兩只湯盅,搖了搖頭,似乎是告訴她讓她不要喝。

長平又在耍什麽花招不成?雖然眼前的確是難得佳肴,但對於白敏中而言,此時名菜也抵不上自家夥房裏的一碗白米飯來得美味。她即便好吃,可眼下實在沒什麽想吃的心情。

這時,有位千金卯足了勇氣開口問道:“白賬房是東海人嗎?可認得趙將軍府上什麽人?”

話問到這上頭,白敏中立即想起昨日領頭打人的那個趙府的丫鬟。

昨日她的確是說了些死人才知道的話,這是……惹上了麻煩嗎?可看這些千金們寫在臉上的反應,她為何覺得她們很怕她似的,把她當妖魔鬼怪了?

白敏中遂撒了個謊回道:“我不是東海人,至於趙將軍府上,原先的確是有認識的人。”

“哦?是誰呢?”

白敏中繼續睜眼說瞎話:“已不在世了,不大方便透露。”

這話一講,對面的丫頭一時找不出話來回,屋子裏安安靜靜的,氣氛一下子又冷了回去。

白敏中不知面前那兩只湯盅裏有什麽把戲,便只象征性地吃了一些菜。長平見她筷子動得極少,便問:“不合白賬房胃口?”

白敏中賠笑道:“實在是因為先前在官廳已吃了許多,這會兒……吃不下了。”

“是麽?”長平說這話的時候直盯著她的眼睛,似乎想從中判斷出她是不是在說瞎話。但白敏中這神態語調均不似是說謊的樣子,看著也沒多大本事,怎麽就將一群潑悍丫頭嚇成那樣?真是妖鬼不成?

但無妨,試試就知道了,只是不知她方才有沒有動過那兩只湯盅。長平輕蹙眉,慢條斯理地吃飯,又繼續盯著白敏中那邊的動向,見她似乎動了動調羹,便輕挑了一下眉。

一頓餐畢,白敏中佯作不舒服地揉了揉太陽穴,站在她對面的白衣女子側過身,向白敏中招了招手,似乎示意她跟出來。

白敏中遂一臉疲憊地起身對長平道謝致歉,說是身體實在不舒服,便想提前告辭。

長平隨即應允,喊了身邊侍女道:“送白賬房回官廳罷。”

侍女隨即送白敏中出門,可白敏中又不是傻子,這侍女帶的路分明是繞的,難道又在謀劃什麽東西?

小廳內的幾位卻還沒散,先前說白敏中有可能是妖的那位千金對長平道:“若這丫頭機靈,沒被潑到怎麽辦?”

旁邊幾位一臉好奇,有人問:“郡主可是安排了什麽?”

那千金遂回:“我先前就懷疑這丫頭有問題,遂向郡主獻計,在她的湯盅裏下了些藥,她這會兒應當覺著兩眼發昏罷?帶她在後宅繞一圈潑她一頭狗血,看看她到底是不是妖!可畢竟準備得倉促,也不知那丫頭到底喝沒喝那湯,若她機靈得連兩盅湯都避開,猜到我們要試她,可就白準備了。”

長平卻緩緩道:“未必,她若是一早便能識破,方才那些都只是做戲的話,那便證明她當真有妖鬼相助,抑或當真是個神通的異類。”

“那……要如何?”

長平心中冒出了“除掉”二字,但面上卻只是淡笑,輕抿了抿唇,什麽也沒說。

而白敏中跟著那侍女繞了一大圈,那侍女見白敏中頻頻扶額,便領她往早已埋伏好的地方去。

白敏中預感不大好,裝模作樣地說頭昏說不知道現在在哪裏,身邊跟著的白衣女子卻忽然在這當口提醒她:“走到前面的拐口時故意摔一跤。”

白敏中朝白衣女子一看,覺著她不像是在捉弄自己,反倒是在幫自己的忙,便信了她。

她晃晃悠悠跟著那侍女快走到一個走廊拐口時,侍女快步拐了過去,就在這當口她佯作腳下不穩跌坐在地,眼睜睜便看見一桶血從拐口處潑了出來。

因為摔的位置略巧,那桶血只濺了些許在她褲腿上。若不故意摔這一跤,恐怕就要被潑一臉了。

白敏中此時大概猜透了長平的意圖。果然懷疑她是妖嗎?居然想出下藥後給人潑狗血的辦法,真是惡劣到幼稚。

白敏中佯作一副嚇壞了的姿態,那侍女沖出來見白敏中這反應,忙說:“白賬房不好意思,方才夥房那個瘋子又亂倒夥房的東西了,您沒事兒罷?”

白敏中忙撫了撫心口:“嚇死了……”

侍女扶她起來,見她遇狗血也未現形,且各種行為舉止也壓根體現不出她的神通,遂安心了些,打算回去向主子交差。

白敏中上了王府的馬車,瞧了瞧褲腿及鞋子上的血跡,又直起身看了一眼坐在她旁邊的白衣女子。

那白衣女子舉止坦然優美又沈穩,看得出有非常良好的教養。白敏中再次留意到她袖口的顏料,腦子裏忽然靈光一現:“難道您是、盧……”

白衣女子卻緩聲接了下去:“對,我是盧菡。”

她聲音和淡,清雅,聽起來很悅耳,一點也不似飄蕩了許多年的怨魂。

白敏中再次打量她,隨即又想到先前諸葛康說的那些關於盧菡的流言。想她死的時候也不過二十幾歲,如今看起來似乎要比傳聞中年長一些,有三十歲的樣子。

鬼如果會跟著現實的時間一起變老,心中應該有很深的掛念,會覺著自己還活著。

馬車很快行至官廳。白敏中匆匆下了馬車,卻沒立即回官廳賬房,而是等王府馬車離開後,迅速往另一邊的巷口走,盧菡一路跟隨,白衣的她看起來像塵埃不染的謫仙。

拐進巷子裏有一處廢宅,因為陰氣很重,平日裏甚至都很少有人經過。白敏中小心翼翼地推開門進去,走廊的木板看起來竟幹幹凈凈的。她平日裏累了就躺在這兒曬曬初春的太陽,故而索性將已經落灰了的走廊都清潔幹凈了。

白敏中坐下來,拍了拍旁邊,示意盧菡坐這兒:“你今日幫了我,是有心願要我幫忙嗎?不妨說說看。”

盧菡很是難得地唇角抿起一抹淡笑,目光轉向她:“我的事情,不是很急。且我的心願,也包括你的心願……”她將頭偏過去:“所以,你就當作,在幫你自己罷。”

白敏中不得其解。

盧菡在她旁邊坐了下來,擡首望了望天空,看大塊大塊的雲朵隨風飛快地掠過齊地的上空,在地上投出陰影來,唇角的淡笑似乎是加深了一些:“我想托你轉交我師傅一些話。”

“師傅是……程先生?”

盧菡偏頭望著白敏中生動又年輕的臉,語聲裏帶了一些淡淡的悵然:“是啊。有些話生前來不及說,居然真的就說不了了。”

白敏中聯想起那些程葦杭病重隱居的傳聞,遂問:“程先生……還在世嗎?”

“在。”

“我怎麽找到她呢?何況……她又如何能相信,是你托我轉的話呢?”程葦杭那般固執孤僻的人,又怎會輕易相信鬼神之說呢?白敏中忽覺得有些無奈。

盧菡微笑,言聲淡暖:“若是你說的話,她會信的。”

作者有話要說:小黃:我覺得公子和我一樣!肯定都憋壞了!!聰明的小夥伴們你們覺得呢!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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